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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替我们在此间活着
作者:李瑾     发布日期:2019-10-18    来源:红树林文学频道
 

迄今为止,我所有的诗歌都是在地铁内完成的,一次访谈中,我戏称这种状态为“在地铁中体验世界的不安,在地下观照地上的漂浮”。交流中,经常会碰到这样的问题,一个密闭而又拥挤的空间中,如何将诗歌这种个人化的、自由化的载体自灵魂中释放出来呢?通常情况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我知道什么是诗歌,如何创作诗歌,就不会沉湎其中,唯有未知才值得探究。


我个人的观点,诗歌一定是属于神的,至少是神秘的。我对诗歌与日常经验密切相关的观点,抱有疑问,如果一定有关,只可能是语言的、事件的而非逻辑的。伽达默尔虽然提出,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通过知识表达出来的,但如果让我修正这句话,会加上一句“赘语”:诗歌是一种例外。诗歌有自己的自主性,它不是关乎我们生存的特殊的知识,而是一种精神体验,一种自己与内心的对话,一种神话式的欢爱。对诗歌而言,任何确切的、模式化的解释都是肤浅甚至错误的。


说到这里,诗歌创作与地铁有什么关系呢?关系不大,如果有,那就是浮世的拥挤和喧嚣不该改变我们的内心,亦即唯有诗歌才能给我们提供一个安静的、避世的场所。当处于人潮人海中,唯有诗歌才会或才有资格将人烟/人间的东西视为尘埃乃至无物。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安静的东西就是诗歌,安静是仅次于神的东西——必须标识,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无论如何找不出一个词能代替对诗歌特质的界定。也就是说,我们创作诗歌时,内心首先要安静。这意味着,内心首先无欲,无垢,惟其如此,我们灵魂之中流露出的作品才能让人屏住呼吸。这和绘画一个道理,虽然我们看到的是满纸云烟,甚至能通过线条的曲张浓淡看到笔墨乃至内心的纵横俾阖,但本质是安静的,王羲之的笔意,倪云林的山水,无非安静二字。仅此二字,万千众生穷其终年也望尘莫及。


故而,如果我们把在地铁中写作视为一种修行,把有物视为无物,作品才可以在神和人/自然和我之间流动。而这种流动是对官能化、快餐化、平面化的日常主义诗歌的拯救和摈弃,当然,也绝非以自由幻想为名对想象力进行无限制挥霍。只是想说,在浮世之中,我们不缺少热闹、扎堆和小圈子报团取暖,而是需要做一个精神的行者、语言的使徒,以最单纯、最决绝的状态将自己献祭给诗歌。虽然在具体创作中,我并没有回避历史意识、社会意识这一类大而化之的问题,但绝不是为了片面的批判、遣兴或语词嬉戏。事实上,诗歌与社会的张力、精神与技艺的冲突、个人与当下的焦虑始终存在,只是这些矛盾都服从于时间和生命,也就是说,对时间和生命的追寻才是我写作的唯一主题。


我曾无数次借助诗歌和评论这么表达过,我的幻灭感非常强烈,无能/无力一直充斥着我的神经,试图将弱小的个体立起来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诗歌放大自己,将自己打造成一个词语/精神的巨人,借以抵抗时间和生命的不断流逝。有时候,我觉得地铁中的隆隆之声,是内心最安静、柔软的部分,这种声音既把我抛弃,又提醒我:你是一个存在物。如此,才能静下心来高兴或难过,才能体验到自己是时间的产儿和弃儿。而诗歌作为自我的表达或个人的寄生体,在时间和生命的流逝中则是一个忠实的旁观者和记录者:没有一种载体可以像诗歌这样替我们在此间活着,而且一直活着。


2018.11.23赴合肥高铁中

(本文经作者授权转载)

李瑾

著名诗人丨特约

李瑾,山东沂南人。汉语言文学学士、新闻学(文学)硕士、历史学博士。业余时间,读书著文自娱,有作品在《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星星》、《诗歌月刊》、《大家》、《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几十家刊物发表,并入选《思南文学选刊》等数十种选本。曾应邀参加草堂国际诗会和成都诗歌周,获得李杜诗歌奖、第三届全国职工诗词创作大赛、中国诗歌网2018年十佳诗人、“新诗百年、放歌黑河”诗歌大赛等奖项,出版诗歌集《人间帖》、《孤岛》、散文集《地衣——李村寻人启事》、评论集《纸别裁》等多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