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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疫情防控期间的写作与阅读丨徐可
作者:徐可、宫池    发布日期:2020-03-02    来源:红树林文学频道
 

2020年的1月是不平静的。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全国蔓延,一批又一批医疗支援队入驻湖北,各省相继1级防控,春节期间,各公共场所及娱乐场所关闭,严防聚众式传染,人们走亲戚拜年改为网络拜年,在足不出户的这段特殊封闭时期里,一群特殊群体——作家与诗人群体,他们是怎么面对这次疫情的?


访谈嘉宾:徐可,作家,文学硕士、哲学博士,编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启功研究会理事,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曾长期在《光明日报》、香港《文汇报》、《文艺报》工作。致力于散文写作实践、散文理论研究和启功研究,主张真情写作,认为优秀的散文必定具有真挚的感情、高远的境界和深邃的思想,并倡导回望传统、弘扬中华散文的古典美。作品散见各大报刊,并被多地选入语文课本、中高考范文和各种选本,被《新华文摘》《中国社会科学文摘》《小说选刊》《散文选刊》《中华文学选刊》《散文海外版》等广泛转载,入选《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丛书·散文卷》。结集出版的有《三读启功》《为了我们的明天》《三更有梦书当枕(之一、之二)》《背着故乡去远行》《写在文学边上》等,译著有《汤姆·索亚历险记》《六个恐怖的故事》《热水河》等。曾获中国新闻奖、全国人大好新闻奖、全国政协好新闻奖、中国报人散文奖、丰子恺中外散文奖、百花文学奖等。


1.疫情期间,您的生活有了怎样的变化,对您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徐可: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把所有中国人的生活节奏都打乱了,我当然也不例外。这是一个最不像春节的春节,也注定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春节。影响肯定是有的,而且很大。整整一个假期,自我禁锢在屋内,不能出门。窗外或大雪纷飞,或阳光明媚,小区里、大街上却空无一人,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不过跟身在武汉、身在疫区的人相比,跟那些饱受病毒蹂躏、甚至被新冠肺炎夺去生命的人相比,我们已经是相当幸福了。当然,心理上的创伤还是很深的。那些沉痛的文字,那些悲惨的照片、视频,时时在我眼前浮现,让我泪流满面,让我夜不成寐。我只能用读书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沉溺于巨大的悲伤之中。这里我不想矫情地大谈自己的一己悲欢,我只盼望早日战胜疫情,所有患者都早日康复。


2.在此期间,原来的写作计划是否被打断或者由此开始新的写作计划?


徐可:写作只是我的副业,我主要是写散文和评论,其中历史文化散文是我比较用力的。平时工作很忙,只能利用零零碎碎的时间写作。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原本是有一个计划的。一是把拖了好久的两部书稿整理好交给出版社,二是有几篇文章要完成。谁知新冠病毒突袭,每天从早到晚,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疫情发展上,完全没有心思做别的。原先的计划完全打断了,只能慢慢调整了。


3.在此期间,您读了哪些书或作品?


徐可:我的阅读以中国古典文学为主,尤其是史志、笔记、小品等。这几年我在从事散文写作实践的同时,花了不少精力思考一些理论问题,力求从中国古代散文中汲取营养,传承中国传统散文的古典美。这个春节,我重点读的是唐代著名志怪小说家段成式的《酉阳杂俎》。《酉阳杂俎》是一部笔记小说集,是一部潜藏于中国历史深处的诡异奇书,它的内容涉及仙、佛、道,人、鬼、妖,动物、植物、食物,梦境、预言、凶兆,盗墓、丧葬、医药、矿产、宫廷秘闻、八卦谈资……等等等等,包罗万象,风格诡异,读后令人或目眩神迷,或心向往之,或战栗不已。就内容而言,这部小说集远远超出了志怪的题材,有自然现象、文籍典故、社会民情、地产资源、草木虫鱼、方技医药、佛家故事、中外文化、物产交流等等,堪称唐代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不光有文学价值,还深具历史价值、科学价值和医学价值等。明代李云鹄在这本书的序中说:“无所不有,无所不异,使读者忽而颐解,忽而发冲,忽而目眩神骇,愕眙而不能禁。”清代纪昀等编写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指出:“其书多诡怪不经之谈,荒渺无稽之物。而遗文秘籍,亦往往错出其中。故论者虽病其浮夸,而不能不相征引,自唐以来,推为小说之翘楚。”鲁迅、周作人对这本书都有很高的评价。《酉阳杂俎》上承六朝,下启宋、明以及清初志怪小说,对后世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到了明末清初,蒲松龄的志怪小说集《聊斋志异》,把这种文体推向了高峰。我读《酉阳杂俎》,不仅是为了消闲,也是为了积累写作素材。从这部书中,我了解了唐朝大量的珍贵历史资料、遗闻逸事和民间风情。比如他写武则天:“骆宾王为徐敬业作檄,极疏大周过恶。则天览及‘蛾眉不肯让人’、‘狐媚偏能惑主’,微笑而已。至‘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不悦,曰:‘宰相何得失如此人!”骆宾王为徐敬业写檄文骂武则天,武则天不但不怒,反而非常惋惜:怎么没有留住这样的人才!最后一句堪称神来之笔,由此也可看出她的胸怀。后来,由于疫情越来越严重,我的心情过于沉重,一夜一夜地失眠,不得不换些轻松的书来读。我读了捷克作家兹旦内克·斯维拉克的短篇小说集《错失之爱》和《女观众》。斯维拉克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他72岁才推出第一部小说集《短篇故事集》(中文简体版译名《女观众》),却一举成名,摘得“畅销书作家”桂冠。他的小说,以精湛的文字、诡异的智慧、淡淡的幽默,给人带来愉悦的阅读享受,荣登捷克最畅销图书榜首。这是两本很好看的小说,构思都很精巧,往往出奇不意。


4.在此期间,您的写作有怎样的进展或者调整,变化?


徐可:如前所述,计划被打乱了,开始一段时间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后来,武汉和全国的形势都慢慢好转,我的心情也逐渐调整过来,一边办公(主要是居家办公),一边也开始写点东西。最近我已着手写一篇论文,框架已经搭好了,因为不方便查阅资料,进展比较缓慢。同时也在写其他一些文章。


5.通过这次事件,您觉得,一个作家应如何面对社会重大事件的发生?


徐可:在重大社会事件面前,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不能袖手旁观,不能无动于衷,不能无所作为。怎么作为?作家是写作的,当然要用自己的作品为社会服务。我想无非是这么几个方面:一是呐喊助威,鼓舞斗志。在艰苦的抗日战争年代,《黄河大合唱》《义勇军进行曲》《到敌人后方去》等文艺作品曾极大地鼓舞了抗日军民的斗志,成为打击敌人的有力武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是一场残酷的战争,作家们也要为前线将士、为全体人民呐喊加油。目前已经涌现出很多这类作品,主要是诗歌。当然,写作者一定要有真情实感,而不能无病呻吟,要有艺术性,而不能流于喊口号,更不能蹭热点、刷存在感。现在看来,优秀作品并不多,不少作品空洞浮泛,矫揉造作,让人生厌。二是记录历史,警示后人。这次瘟疫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一次大灾难,也是全世界的一次大灾难,理应写入历史,为后人留下宝贵史料和重要镜鉴。巴尔扎克自称是“法国社会的书记员”。作家应该有这种责任担当,或忠实记录,或艺术再现。可以是全景式的宏大叙事,也可以是片断式的个体体验。这段时间以来,涌现出大量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作品,其中多数并不是作家所写,也不是为写作而写作,很多是媒体记者采写的新闻报道,也有的是当事人绝望的呐喊,其撼人的力量是很多文学作品所不能及的。当然,我宁愿没有这些痛彻心扉的血泪文字,那是以生命为代价写下的,太凄惨了。我们作家有责任记录下这一切。三是深刻反思,总结教训。这么大的一场灾难,因何而起,为何会发展得这么大,灾难中暴露出的人性,等等,都应该好好反思。我们不能让死难者的生命白白牺牲,而要从灾难中学到一些东西。

前些日子,有一家杂志要出一期“共同战‘役’” 专号,向我约稿,我再三谢绝。谢绝的理由,一是心情太沉重了,面对那些死难者,我无法从容下笔;二是我毕竟不在疫区,我不想写民族大悲剧中个人的小悲欢;三是离得太近了,我需要沉淀,需要思考。后来杂志社的公众号公布了约稿作家的名单,把我的名字也写进去了,等于把我逼上了梁山。我只好勉为其难写了一篇,对这场灾难中的人性进行反思和拷问。当然我知道,现在写这个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希望人们能够好好地反省一下,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过几年,同样的悲剧再度上演,那就是人类的悲哀了。


(独家访谈,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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