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迫近。几枝灰色芦苇挺立在空旷的沙滩上，经受风吹。那是一条大河的沙滩。

它们是随着退潮的哗哗声显现出来的。在涨潮的那段日子，它们的幼芽已经扎根在沙土里，连同这沙滩一起，被浸泡在滚滚浊浪中。现在，沙滩显露出来，黄沙粒粒，芦苇孑然立于无边的风中。

在一旁，还有些浅草。当暮色迫近，它们将成为黑夜的唯一风景。

也许，芦苇是作过梦的。它们梦见，飘逝的翔云垂落在附近的乡村。那是与它们隔水相望的乡村。

它们梦见灰色的炊烟。剪影似的小船驶进炊烟里。一群一群黑压压的炊烟。一群一群晃荡不已的小船驶进炊烟里。那是与芦苇近在咫尺的乡村。

它们可以听见击水的声音。它们是随着这击水声成长起来的。然而，一丛浅草，几枝芦苇，还是显得孤单。

它们梦见刚刚消失的晚霞。有一位衣着深红的少女在凝神远望，她坐在沙滩上，双手托腮。像这样已经很多天了。当暮色迫近，少女被溶合在雾霭里，渐渐模糊得十分遥远。

只有飞扬的芦苇摇曳在风中。

那一年冬天，下了很重的雪。我走遍这条河床的沟沟坎坎。当我匆匆走过沙滩，看见几枝银白的芦苇，飒飒作响。一行窄窄的脚印，从那儿向远处延伸，一直到干涸的河床。

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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