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诗人还没有睡着，

在一盏壁灯照亮的橘红色床沿前，

他沉迷于一个新词；

一个月前，

他在同一张床前接待过一位

十分朴素的女孩，

送给她一朵墨绿色毛呢玫瑰花。

那也是他的一位表亲，

是他不久前突然爱上的人，

一位美丽的女孩，

乡绅的后人，

她有三个姐姐，

分别成为三位爵爷的妻子，

人们就以丈夫的姓氏

叫她们某某夫人。

那四位美丽的女人，

我都认识她们，

在童年时一起玩过铁皮武士和公主的游戏——

那位诗人，

当时他已经年满七岁，

作为一位有身份的少爷，

头上留着一根小辫子，

在傍晚时分跟着斯万夫人散步，

穿过牛奶女工路过的森林——

他家的马车就停在森林北面，

紧挨着一片开三种花的那

少女们常去观察蝴蝶的花园。

我们要好的那年夏天，

正是兰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关于河流的记事》刚刚出版不久，

我们谈论的是一条正在衰退的河流，

河流对岸那户人家的桃树和家传族谱；

那年冬天，

他在一次晚餐后问我：

“是否愿意做我最好的朋友，

一生都不分离。

我会请祖母作证，

我们交换一件最爱的东西，

作为友谊的开始。”

后来我们牵手穿过乡村小路，

去见了他的另一位好朋友。

这位诗人就是我的姻兄，

他的父母都是颇有身份的人。

在他搬家的那几年，

在他独自生活在巴尔贝克的那几个冬天，

他完成了诗集和小说集，

缔结过一次婚姻（后来退婚）。

但他的妻子不是希尔贝特小姐，

而是另外一位有双重姓氏的女人，

一个捕鱼人的独生女。

他视力最好的时候，

是他朋友最多的时候，

后来他隐居在姨妈家的空屋子中，

每天想象着过去时代没有发生的事……

关于这些塞莱斯特都可以作证。

但她保持沉默，

直到诗人去世后又过了十年，

由她自己完成遗嘱，

公开诗人一半的信件，

另一半都烧毁了。

那件事情就发生在十三年前，

在我刚刚搬离河边小屋不久，

在我母亲迁回坟墓的第二年。

所有这些都将留在一位镇长的回忆录里。

如今他才四十多岁，年富力强，

是一个好心而有抱负的人。

他记得诗人最爱的品质是忠贞。

而他们本身都是善良的人。

关于这些，

所有知道他们的人也都可以作证。

2019-06-12 14:4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