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位朋友，是个有名的植物杀手。不管是仙人球，还是琴叶榕，到了他手里都会死。他常常会出门作长途旅行。在外期间由钟点工阿姨帮忙浇水，植物便没事。然而只要他一回来，植物就开始死。

后来我听说他开始养空气凤梨了，就说，“你是不是想养一种完全不需要照顾的植物啊？”

“是的，”他说。

然而，完全不需要照顾的植物是不存在的啊。

过了些时候，我送他一种名叫“鸡毛掸”的空气凤梨，顺便问他前些日子养的空气凤梨怎样了。

“都死了，”他不出我意料地答道。

“那么你有没有每隔一两个礼拜就把它放水里浸一会呢？”

“浸了啊，完全是按网上查来的养法养的，然而还是死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看来，即便是这位“植物杀手”，也知道空气凤梨不能真的只靠空气。

但是，要知道植物的死因，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好是要到放置植物的现场看过，才能知道它为什么会死。比如说虽然浇了水了，但是晒不晒得到直射阳光？晒得到多少？（晒不到足够阳光，植物就进行不了足够的光合作用，慢慢就会瘦弱直至死掉。）放置的地方是不是很逼仄，空气不流通？（空气不流通就容易生红蜘蛛等病害。）冬天是不是够暖和？（像空气凤梨这样的原产热带的植物，过冬的地方如果温度太低，就会冻死。）所有这些问题，都可能造成植物死亡。

二

“空气凤梨”的名字，容易让人“顾名思义”，以为它只需空气便可生存。但大家知道，“顾名思义”是个有害的习惯。

这种植物之所以叫“空气凤梨”，更多地是因为它是一种附生与气生植物，也就是说，它在原来的生长环境里也不生长于泥土中，而是附着在树干或石块上。但它又不是像菟丝子那样的寄生植物，不从别的植物体内吸收养料。它的根系只是起固定植株的作用，靠叶子上的“毛状体”来吸收水分和营养。

正因为空气凤梨不需要土培，所以我们在栽种它的时候也就多了许多自由，比如可以把它放在任何材质的容器里，陶瓷的、玻璃的、金属的都可以；可以把它用热熔胶黏在枯木上；还可以拿一段铁丝绕几圈，做成一个螺旋形的托子，把空气凤梨放在里面；甚至可以拿一根绳子，把空气凤梨拴一拴，吊在房间里或阳台栏杆上。等到成熟时它还会开花。

空气凤梨叶子上的绒毛除有吸收水分和养料的作用外，还可以帮它反射掉一些阳光，以防被烈日灼伤或失水过多。这还给了它的叶子以一种特殊的质感。

在日本摄影家东信和椎木俊介的作品集《植物图鉴》（第一册和第二册）里，就常常出现空气凤梨这种植物。出镜的多数时候是“霸王”这个品种。摄影师把它和其他色彩与质地的花朵与植物安排在一起，就是为了利用与凸显它灰绿的颜色和毛茸茸的质感。

三

空气凤梨的品种还很多，我喜欢的有这几种：“鸡毛掸子”，叶子尖尖细细的，上面有许多绒毛，就像个鸡毛掸子；“电烫卷”，叶子比较阔大，尖端会卷成一圈一圈的，就像女人电烫过的长发卷一样。还有就是“霸王”了。它的叶子是灰绿色的，密披绒毛，基部宽阔，顶端变细，从芯子里一片一片地长出来，弯成弧形，形成一个漂亮的莲座形。据说最大可以长到直径九十公分以上，怪不得要叫它“霸王”了。它是空凤中的大型品种，但市售的一般都是它的小苗。

去年秋冬之交的时候，我买了棵“霸王”，是个只有十四、五公分直径的小株。因为天气已经冷了，就把它放在室内朝南的窗口，把它盛在一只以前去三亚时买的大海螺壳里。在这个位置，它每天都能晒到好几个小时的明亮日光。

我每十天左右放一盆水，把它放在里面浸半小时，有时还在水里溶解一点点像磷酸二氢钾之类的化肥。浸完就把它拿起来甩甩干，因为有人警告说不甩掉积水的话芯子会烂。

这段时间它的状态很好，很精神，但因为气温低，长得有点慢。

等到春夏之交，天气已相当暖和的时候，我就把它放到阳台上，盛在一只空花盆里。以前一直给它浸水我也觉得很麻烦，这时想它原产于中美洲的干热地区，附生在高树上，谁给它浸水？还不是从雨水、露水和雾气中吸收水分？所以，我就在给其他植物用水管浇水的时候，给它也喷淋一下，来个“人工降雨”。等我给所有植物都浇完水以后又把它拿起来，把芯子里的积水甩掉。在给别的植物施用稀薄的化肥的时候，我也给它浇上一点。

露养有许多的好处。比如在上海的梅雨季，下雨很频繁，我就根本不用给它淋水。夏季雷雨后，也有两三天不用淋水。

整个春夏季，“霸王”明显生长得很快，新的叶子长了好几层，直径也长到了二十厘米。原来株型是扁扁的，这时芯子也高起来了，有点凤梨科植物的样子了。当然，它离长到直径九十公分的成熟株并且开花还很远，据说要花五年时间。心急不得，让它慢慢长吧！

盛夏时上海的阳光烈，气温高，我想它毕竟不像别的植物那样可以用根系吸收大量水分，就把它放到多数时候晒不到直射阳光的南墙下，但散射光还是很强。

这期间我有一次出门旅行，有一个多星期没给它浇水。而且那几天正好上海天气酷热，也没有降雨。回家到阳台上一看，“霸王”的颜色已变得更为灰白，拿在手里感觉又轻又薄，就像是纸做的。

我赶紧给它淋了水，它也很快就恢复如初，叶子连焦尖也没有！

看来“霸王”还真是很顽强。不懂怎么会有人把这样的植物也养死！

空气凤梨虽是种懒人花，不像有些植物那样需要精细的照顾，但它也是需要一些照顾的啦！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