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骑摩托车，沿海岸线绕海南岛一周，费时八天。回到海口感叹：海南岛真大！

我听了第一反应有点意外，这老兄可是有走遍新疆西藏的丰富旅行经验，所谓见过大世面，有大陆情怀和开阔眼光的人。他怎么会觉得海南岛大？！继而想想，觉得他的感叹其实很真实，很有意味。

站在世界地图前看海南岛，真是名副其实地小，弹丸之地而已。但真要走入岛内，三万两千多平方公里的面积，够你走一辈子！我来海南二十多年，腿脚还算勤快，但也只走到各县市的各个乡镇；下面的行政村，自然村，去过的大概不到百分之一。设想我要是专业行走，余生要走遍海南每一个村庄，恐怕都没有可能。除非弄个飞机坐上，飞临每个村庄！但飞机的高高在上，与步履的亲及其地，那感觉完全不同。

为什么要走遍每一个村庄，每一处海滩？有必要吗？不觉得千篇一律单调乏味吗？四十年前流行一首歌，叫《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儿时我相信这歌唱的是真的。我也相信走遍天下，不仅仅是领导人应该做的，即使是普通人，老祖宗也要求我们既要读万卷书，更要走万里路。此即所谓天下主义的情怀也。但是这个高调唱得久了以后，行万里路往往成为虚言。后来略作考究，就发现很多地方，比如新疆、西藏、青海这些极其辽阔的地方，毛主席就没去过；当然，他也没来过海南岛。他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杭州、武汉、长沙、上海，以及京广铁路、京沪铁路沿线一些地方，当然，成都、庐山、北戴河这些地方，因为开会的缘故也是要去的。普通人也是如此，比如我飞一趟美国，十足的万里，回来可以豪情万丈地宣称遨游了世界。但这万里之行跟我们徒步从海口走到文昌比，还是显得有些“虚无缥缈”，所谓不接地气也。

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世界，这是最接地气的旅行。我相信任何有价值的社会学考察，都不能轻视、排斥徒步行走的重要性。就科学考察而言，由于卫星技术的发达，以前靠人亲临现场的工作（比如地质考察），现在可以由卫星承担相当部分。但就人文历史而言，我们的脚步比高分辨度的卫星要可靠得多。道理很简单，卫星不能解读人的表情和肢体语言。

脚步丈量的世界总是有限的。这是事实也是局限。但就目前现状而言，我们最缺乏的可能就是徒步认识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家乡，我们的文化，以及我们自己。人只有回归到自己，你会发现，小小的世界其实很大。因为你在微观里看到的是与自己相关的东西，所以你会觉得小小的海南岛其实很大，大到我们远没有认识它的面目。

2015年8月28日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