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应峰

《海南日报》（2020年7月26日A08版）

公元844年，在沉郁哀婉的晚唐天空下，鱼玄机在鄠杜诞生。鱼玄机初名鱼幼微，字蕙兰。5岁始，迁下邽就学。鱼玄机自小性聪慧，有才思，好读书，尤工诗律。

鱼玄机10岁时，返回鄠杜，与温庭筠相识，写下了《卖残牡丹》：“临风兴叹落花频，芳意潜消又一春。应为价高人不问，却缘香甚蝶难亲。红英只称生宫里，翠叶那堪染路尘。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孙方恨买无因。”当时，牡丹被誉为国花，对牡丹的玩赏成为长安城一时的风气。正如柳浑在《牡丹》一诗中所言：“近来无奈牡丹何，数十千钱买一棵。”10岁的鱼玄机以物喻己，以牡丹自况，寄寓着自己的身世，表现了因清高不被赏识，因才高不被接纳的处境，透露了自己衰微不幸的遭际和孤傲纯净的品格。

当时已过不惑之年，颇有诗名的温庭筠在读了鱼玄机的《卖残牡丹》后，赏识她的才思，有感而发，写下了唱酬诗《题鄠杜郊居》 ：

槿篱芳援近樵家，垄麦青青一径斜。

寂寞游人寒食后，夜来风雨送梨花。

意犹未尽，兴之所至，又写下了《春尽与友人入裴氏林探渔竿》：

一径互纡直，茅棘亦已繁。晴阳入荒竹，暧暧和春园。倚杖息惭倦，徘徊恋微暄。历寻婵娟节，剪破苍筤根。地闭修茎孤，林振馀箨翻。适心在所好，非必寻湘沅。

翌年，恃才不羁，多犯忌讳，取憎于时的八叉手温庭筠再试落第，上千言才得以出任方山尉。鱼玄机为之写下《早秋》：“嫩菊含新彩，远山闲夕烟。凉风惊绿树，清韵入朱弦。思妇机中锦，征人塞外天。雁飞鱼在水，书信若为传。”温庭筠以《早秋山居》“山近觉寒早，草堂霜气晴。树凋窗有日，池满水无声。果落见猿过，叶干闻鹿行。素琴机虑静，空伴夜泉清”相和，描绘了引人入胜、纯净空明的自然情景，昭示了诗人一颗已然净化的心灵。

此后多年，鱼玄机与温庭筠多有唱酬，冬天，温庭筠作《晚坐寄友人》，鱼玄机则作《冬夜寄温飞卿》相和；秋天，鱼玄机作《感怀寄人》，温庭筠以《鄠郊别墅寄所知》相和。

鱼玄机与温庭筠忘年相处的时光是快乐的又是短暂的。转眼三年过去，有一天，鱼玄机在崇真观题诗，偶遇新科状元李亿，俩人因相赏而相识。三年后，在温庭筠的撮合下，鱼玄机嫁与李亿为妾。鱼玄机16岁那年，寻李亿至江陵，作《寄飞卿》求助，温庭筠寄《初秋寄友人》，鱼幼微作《和友人次韵》相和。九月九日重阳日，鱼玄机在荆州等侯温庭筠，又作《重阳阻雨》《期友人阻雨不至》。

这以后，鱼玄机与心爱的男人李亿李子安的诗歌酬唱更是频繁。其中有一首《赋得江边柳》：“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写得情真意切，描绘了一幅美丽迷蒙的江边烟柳图：翠色连岸，柳烟远楼，影铺水面，花落人头。而后转入人生际遇和愁情的描写，似柳树的根深深藏在水底鱼窟，似柳枝依依不舍系住客舟，风雨潇潇的夜晚，从梦中惊醒又增添几许愁绪。全诗情景交融，曲折有致，意境优美，堪称写景抒情述怀的上乘之作。

然而，李亿对鱼玄机的宠爱之情，让其正室夫人“妒不能容”，遂将鱼玄机遣至咸宜观入道。鱼玄机虽栖身于道观，但对李亿却还是一往情深，写下许多追念他的诗。但一切都如烟云逝去，孤零一身的鱼玄机，无可奈何地发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的痛苦而又绝望的心声。

相传，这以后，鱼玄机不堪忍受空虚寂寞，放下自己的身段，开始纵情声色，其间，招收绿翘为侍女。

悄然之间，绿翘已出落得风姿绰约，已然是个漂亮姑娘。一天，鱼玄机受邀去参加应酬，临走时嘱咐绿翘，如果有人来找，就告知对方她的去处。傍晚回来时，绿翘告诉鱼玄机，陈乐师来找，虽已告知鱼玄机的去处，但他还是骑马离开了。这个乐师平时与鱼玄机很要好，不可能不等她就走的。鱼玄机怀疑绿翘的话，看向绿翘，见她面带潮红，举止异样，便一切了然于胸。

相传，当天的鱼玄机一气之下失手杀死了女婢绿翘，之后被判下狱。在狱中，她写下了诗歌《句》：“焚香登玉坛，端简礼金阙。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绮陌春望远，瑶徽春兴多。殷勤不得语，红泪一双流。云情自郁争同梦，仙貌长芳又胜花。”就这样，26岁的鱼玄机不久就成了刀下亡魂，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