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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自有好颜色
作者:章铜胜    发布日期:2020-07-20    来源:海口日报
 

章铜胜

外公家门前有两棵桑树,桑树很高大,桑葚熟了,抬头望树上,眼里看到的是颗颗桑葚,可是我不敢说出来,一说出口,大人们一定会笑话我长了一双馋眼,只能看见好吃的东西。桑葚果子小,能看见树上的桑葚,当然是有心了,木心说:“桑葚的紫,紫得有幻意”,读到这句话时,我觉得自己眼中所见的桑葚,并不是幻意,是嘴里忽然冒出来的一点酸意,噢,又犯馋了。桑葚的果子小,可是颗颗紫得晶莹,看上去,竟能给人肥硕、饱满的错觉,这大概便是桑葚给人的幻意吧。桑葚的好颜色,是能致幻的。

樱桃的果形小,颜色也好看,通常都说樱桃是紫红的,也不说得太清楚,至今我也说不清它是紫、是红,或者是偏紫、偏红。每次看到樱桃,我总想站在那儿多看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好看。樱桃的表皮光滑,仿佛有一层腊质,不论在什么样的光线下,它的表面总有一圈光晕,有自带光环的喜感。樱桃还有短而细的果柄,样子也是精致耐看的,还有那样好颜色,谁不喜欢呢。

杏黄,是毛茸茸的黄,是一种朦胧的黄,有少女的情态。麦熟杏子黄。麦子熟了,也黄了,是老黄,是泛白的黄。杏子黄了,是鲜嫩的黄,还没褪却那点青涩的意思,你在树下盯着看得久一点,就发现它黄黄的脸上泛起一点浅浅的红晕来,也还是毛茸茸的淡淡的羞意。一枚杏子,把它的心意表露得那样浅淡,那样含蓄,便是最好的情态了。

枇杷树,像是树中的哲学家,常年披挂着一身沉着的深绿,有点倦意和愁容。冬天,枇杷开花,一串串小小的灰白的花,藏在叶间,没有多少人留意过。蚕老枇杷黄,蚕老了,人们才想起那一树的枇杷来。“摘尽枇杷一树金”,我总觉得戴复古说得夸张了些,写诗,夸张一些倒也无妨。枇杷可入画,枇杷的黄淡一些,也不够纯粹,接近果蒂的部位还有一些浅淡的青绿色,宜于画出来的正是那一点青绿的可爱,有一点文艺范儿。

桃子的颜色,真的不能和桃花相比。我们对桃花的情感是分外复杂的,有人说灼灼其华,有人说人面桃花,有人说它静,有人说它不静。桃子呢?形形色色,有青绿之色,有绿中泛红的,有深红的,还有黄色的,桃子的颜色是杂的,纷杂得无法让人认真地去看看它们的好颜色。桃子上市时,我总会想起春风里的一树桃花,想起它的妖娆妩媚,想起它笑拂春风时的静或不静。

梨肉,雪白、脆甜、多汁,我这样说,像人们用简单的几个字形容某类人一样,贴上标签,简单明了。梨子的外皮有青绿色,有浅黄色的,不论颜色深浅、黄绿,上面总有或多或少小小灰黑的点,梨子的表皮仿佛是为了成全梨肉的完美,才宁愿承受这样外形和颜色的。画梨的人似乎不多,见过画上的梨,多是用墨线勾出形状,填上浅浅的青绿,或是淡淡的黄色,没见过有人用工笔画几个梨的,把梨画得那样真实,那样丑,谁会喜欢呢。当然,也不会有人去画一碗冰糖雪梨,大概是真的画不出,也画不好。

柿子,生时青绿,熟时橙红,果皮上都敷着一层白白的果粉,用手轻轻抹去一点果粉,露出的果皮晶莹,有一圈亮亮的光晕,很耐看。有些写实的画家,喜欢画柿子,青柿子、红柿子,配上合适的背景,都极好看。齐白石也喜欢画柿子,画写意的柿子,放在篮子里,挂在枝上的柿子,青柿子,黄柿子,红柿子,磨盘柿子,火晶柿子。前几年,搬家时,特意在新家的走廊里挂了两帧齐白石画的柿子“事事如意”“事事安然”,一在枝上,一在篮中。那年搬家正是秋天,我在茶几的大盘子里,还摆了几串野生的小柿子,颜色好看,也有一个美好的寓意在。

我家茶几上常年放着一个素白瓷质的大果盘,盘子里总摆着一两样时鲜的水果,颜色好看,也可随时伸手取食,水果吃完了,时时添新换旧。如此,日日面对人间好颜色,自有一点庸常的小幸福在。(《海口日报》2020年7月19日 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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