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 莫非

雪落在雪松的树顶

莫非

雪落在雪松的树顶，雪松的种子落在雪上

仿佛寂寞的人都回到寂寞中。这深冬的季节

冷得没有一丝破绽。干枯的石榴摇摇晃晃

并不是因为风吹。老鼠在洞中一日长于百年

老鼠发芽的食粮也一样新鲜。街头的国王

都忘了随从是什么意思。清道夫们就像落叶

被时间一起打扫。荒疏的田地荒废的沟渠

给万物做好了铺垫。山坡上的牛羊继续滚动

野草和灌木林貌似一家。天生吾才都没用

要那么多用处做甚。上帝本来也不安排什么

上帝的事情足够麻烦。而此刻只要一个人

在雪地上轻轻往前走着，世界就会迎面而来

2020.1.10 福绥境

摄影 莫非

下雪的时候我是你的猎人

臧棣

跟随飞雪的影子

闯入时间的影子，哪里还顾得上

这世界的意义有深有浅。

跟随时间的影子，我撬开

石头的影子；如果还不管用，

我会跟随云的影子，将你的影子

扑倒在风的影子里。我的莽撞

就是我的歉疚。是的，我知道

没提着眼泪的鞭子，追赶过死亡的人

不会理解这些；这也不是同情

就能解决的事情。在他们的眼中，

最接近真实的情形也不过是

一个骑在黑马上的男人

渐渐模糊在浩瀚的雪意中。

与冰寒融为一体，就远离幸福吗？

或者如果存在着深爱，还需要解释吗？

悲伤的底部深于神秘的海底，

但隔着人心，听起来这好像

仅仅是一个比喻，且难免有点空洞。

但巨大的晃动如此微妙，

不能被深浅的，也无法归入

孤独的分类的，是你将宇宙中

最大的安静单独给予了我——

你从不会要求我解释

为什么这雪中的脚印看上去

真的就像有一匹汗液津津的黑马

空降到了火星的山谷里。

2019.2.14

摄影 莫非

风雪夜

西渡

这是上帝的第一封来信，

在警醒的目光注视下抵达

一座禁止通行和谈论神迹的城市。

午夜的飞雪，流落空无一人的长街，

在静寂里祝福每一扇紧闭的窗户。

晶莹的血肉。而我们孤单入梦

紧紧抱住一个少女的身子，

离开病床和熟睡的护士，

这是我们在漫长的期待中守望过的

洁白的羔羊和温暖的房屋。

这是一个不会有人

突然醒来的时刻，因而上帝的信

也没有人阅读，除了被夜晚

所放逐的失眠，在广大的乡村

追逐着梦境的启示和慰藉。

正如果实的生长和疾病的来临，

上帝的访问往往没有任何预兆:

启示多于安慰。悲伤甚于欢娱。

牧羊人和羊群跨海而去，

我们在黎明读到一封信的结束部分。

1992.3.13

摄影 莫非  

一封信

周公度

这一封信不寄给你

不寄往这人间

我要寄这封信到死神在的刹那

告述他切勿忘记来临之路

信使不是你的家臣

我要使用他尽情淋漓

让信中的所有呈现于他的脸上

直到他自言自语

“此人心灰意冷，死不足惜”

我要让这封信中的冷结出冰凌

让信纸的白附上霜白之色

让每一个字的寒气使寒风羞愧

让信使寸步难行心痛哭泣

我的心意即是如此

这封信不寄给你

不寄往这人间

我要让死神见到信使的刹那说出

“啊，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摄影 莫非

雪里的即景

袁永苹

冬季，

树的本质降落。

好几次，我驱车经过那里，

它们印在积雪白城的胸部。

枝条上安家的小雪团，

观望着世界徐徐织下的蛛网。

但总有一种威严的蔑视，

在雪中洒满疾驰而过的

人的弧线。

一个声音在说：联合、联合。

2020.1.15